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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回 難遣春愁 班荊聯冶伴 先知魔孽 袒臂試玄針 (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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恐防無心中損壞天材地寶。所以再三囑咐新來四人,如不奉命,只可隨意觀賞,不可擅自攀折。莫非楊、章二人見了仙草靈藥之類,特地生事撇開自己,偷來受用?他二人有了奇遇,自己並不眼紅。只是他們這種行為有如竊盜,要被李、申兩位仙姑知道,豈能輕恕?不由為他二人擔起心來,不肯坐視,決計前去尋著他們,如無異舉便罷,如有出軌行為,無論如何也須婉言勸阻,以免闖出禍事,大家遭殃。

當下走出太元洞,因昨日曾見二人繞道往繡雲澗,便朝繡雲澗追去。經這一番仔細尋思,已經延遲個把時辰。到了繡雲澗找了個遍,哪裏有二人的蹤影。知道全崖仙景甚多,地方又大,不易尋找,只得上崖,想從高處瞭望。才到崖頂,便見仙音阪丹臺那邊白雲彌漫,彩煙籠罩,如同百十丈圓的一個五彩錦堆,雲蒸霞蔚,瑞氣千條,真個是天府奇景。不由喜歡得手舞足蹈起來。心想這般重的彩霧,連那靈翠峰都隱藏不見,雖不信二人會藏在彩霞之中,到底這般奇景舉世難逢。又疑心是有寶物放光,好在相隔不遠,便跑近前去,想看個究竟。才離彩雲十丈以外,便覺祥光耀目,照眼生輝,不可逼視。再往前走了幾步,不但金光彩霞射得眼疼,還覺奇冷透骨,渾身打顫,不敢造次,退了回來。估量二人決然不會在這裏,心中總惦記著出事,不敢多作留連,便擇高處往回路走。

漸漸走到通飛雷洞的廣崖之下,又猛想起初來不久,裘仙姑同袁星無心中在崖上發現後洞,各得了一口仙劍,彼時楊成志甚為眼熱,莫非他也有非分之想?那懸崖壁立千丈,險峻非常,楊成志幼時練過武功,縱然勉強能上,虎兒也絕上不去。還有神雕、袁星把守洞內,不能容他二人胡為,又覺不對。因為到處找尋不見他二人,業已過了兩個時辰,不多一會兒,便是芷仙招呼眾人進餐之時,只得姑且上去試試。誰知那峭壁雖然滿生藤蘿仙草,可以攀援,腳底下卻是其滑如油,萬難著足。還未上到山腰洞口,才只上了十來丈,已覺力盡神疲。越猜他二人絕上不去,打算下去。略一疏神,一手抓了個空,失足滾了下來。滿以為死雖不至於死,必然要帶點傷。看看滾到離地還有兩三丈遠近,忽然被一堆山石將腰背擱了一下。於建一負痛,不由把腰一挺,變成頭朝上腳朝下往下溜去。正在心中暗喜,兩腳著地,或者可以不致受傷。就在這一轉眼間,猛覺兩腳又撞在一塊大石上面,撞得腳跟生疼。那山石有四五尺見方,好似浮擱著的,並未生根在崖壁上面,被於建一撞竟撞脫了本體,骨碌碌直往下滾。於建一驚,立時兩腳護體,往起一拳,昏迷中竟覺兩腳落實。起初以為到了地面,驚魂乍定,低頭一看,那山石墜處,竟是一個小洞穴,自己恰好站在洞內,離下面還有一丈七八尺遠呢。從上到下雖不過高,可是將才第一次被山石將身子擱向偏處,不是上來時路徑。這小洞下面的巖壁憑空縮了進去,形成上凸下凹,除了站在洞口,由一丈七八尺高處往下跳外,連想滾轉而下都辦不到,不由焦急起來。待了一會兒無法,惶急中無心低頭一看,那洞竟有三尺見方,洞口四面俱是青石,瑩潔如玉。腳底下站的也不是泥土,而是一塊青石板,上面滿刻蝌蚪篆文。正中心一道細縫,一邊一個凹進去的月牙,月牙裏面各伏著一個盤螭紐環。

第一○一回 天驚石破 寶劍龍飛 霧散煙消 淫娃鼠遁

於建暗自驚異,蹲下身去,順手拿起左邊紐環往上一提,覺著並不吃力。剛剛揭起,便見裏面金蛇亂竄,嚇得於建連忙將石板蓋好,一個驚慌疏神,差點沒跌出穴外滾下崖去。側耳一聽,洞穴中錚錚亂響,好似金刃相觸之聲。於建不敢再看,又沒法下來。正在著急,忽見半崖腰洞口飛下一條黑影,定睛一看,見是袁星。方喊得一聲:“袁星救我下去!”袁星已經縱到面前,一見那洞穴,便問於建怎得到此。於建不便說自己疑心二人行動,只說尋找二人,從崖上滾下,被這洞穴擋住,無法下去,請袁仙援手。袁星側耳往穴中一聽,正待搭話,猛一擡頭往前面一看,忽然面現驚疑,急匆匆抱了於建,縱下崖去。說道:“如今丹臺那邊出了事,你只在此看定上面洞穴,先不要對旁人說起,我去報信就來。”說罷,正要拔步飛跑,正遇芷仙走來,一眼看見於建,便問可曾看見虎兒和楊成志。於建道:“弟子今早起來,不見他兩人在室內,出來尋找,如今還未及見呢。”芷仙未及答言,袁星已搶著說道:“裘姑娘可知丹臺靈翠峰寶物出現麽?”芷仙聞言大驚,忙問就裏。袁星道:“我也才知道。如今事不宜遲,同去見了我主人再說吧。”同芷仙急忙飛回到太元洞內。

若蘭自經芝仙舐後腫雖未消,疼痛已止,除了手臂麻木失了知覺外,已無什麽苦痛,和英瓊正在閑話。見芷仙面帶驚慌匆匆跑來,後面還跟著袁星。到了室內,袁星先自趨步上前說道:“袁星素常留心凝碧崖前飛瀑仙源,知道本山一定藏有許多奇珍至寶,也曾和裘仙姑說過,雖知那仙源定通別的所在,總未尋著真實地方,未敢妄報。適才同鋼羽把守後洞,對崖飛雷洞李真人門下石、趙兩位大仙因聽袁星說申仙姑在棗花崖受傷,意欲前來探望,命袁星回稟。在洞側崖上,只見丹臺那邊仙雲大起,靈翠峰已隱沒不見,想是寶物出現,再不就是發生了什麽事故。請主人和二位仙姑速去探視要緊。”若蘭見多識廣,紅花姥姥在日,曾說凝碧崖藏有長眉真人的法寶甚多;到了以後,又聽靈雲也是如此說法。一則知道這些法寶俱有仙符封鎖,二則無有教祖法諭,誰也不敢亂動。一聞此言,知道教祖不久就要回山,靈雲等尚未歸來,法寶絕不會無故出現,好生驚疑。便問芷仙新來諸人可在室內。芷仙道:“我因還有半個時辰便是他們進餐之時,連日見南姑滿腹心事,從未好好安眠,難得安睡一刻,意欲先叫他們三人前去安排,回來再喚南姑。見他們三人均不在室內,尋到崖前,只看見於建一人,就回來了。”若蘭聞言,心中一動,忙對芷仙道:“芷仙姊快去尋找楊、章二人,如果找到,不許他們亂走動。袁星仍回後洞把守,回覆石、趙二位道友,說我傷勢業漸痊可,不敢勞動。明日便是端陽,等青螺諸位師姊回來,再去奉請。今天但盼不要出事才好。”說罷,匆匆拉了英瓊,駕遁光往丹臺飛去。袁星忙喊主人慢走,還有話說時,二人業已飛出洞去。

芷仙見咫尺之間,還駕遁光飛走,知道事關重要,忙著出洞尋人。袁星追上前去說道:“仙姑且慢,還有事呢。”芷仙便問何事。袁星道:“我因見這裏許多地方每交午夜,必有寶光上騰,時常留心。剛才我從崖上飛下,又被於建無心中撞落山石,發現一個洞穴,裏面金鐵交鳴,響聲甚大,定有寶物在內。那洞穴外有門戶符箓,我不敢妄自開看,正要回來報信,便見丹臺仙雲大起,知道事關緊要,連忙走來先說。偏偏我主人同申仙姑那般性急,不俟把話聽完便走。我也知丹臺是全山最要緊的所在,主人們定來不及先顧別處。不過洞穴既現,法寶又在裏面作響,萬一發生事故,豈不怪我知而不報?我看那新來四人中,姓楊的最是有些鬼頭鬼腦。於建曾說尋他不見,萬一闖了禍,現在也無法挽救。不如我去後洞把守,姑娘親去洞穴前守護,等主人與申仙姑回來,再作計較。”

芷仙見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,估量新來諸人自受申斥,每日頗為恭謹,不敢鬧事,便依了袁星。回到崖前,見於建一人兩眼望著崖壁洞穴,正在驚慌。見芷仙走來,連忙跑上來說道:“仙姑、袁仙快看上面洞穴!”芷仙忙問何故。於建道:“二位走後不久,我在下面聽見哧的一聲,從洞中飛出一道青色彩虹,疾如閃電,光華耀眼,冷氣逼人,往天上飛去了。”芷仙聞言大驚,忙和袁星拔出寶劍,飛身上崖。走到穴前一看,那穴紋絲不動,兩扇洞門仍然關得嚴嚴密密的。袁星側耳一聽,裏面響聲龍吟虎嘯,如奏仙樂,只是聲音卻比先前小了許多。芷仙、袁星商量了一陣,因聽於建說業已飛走一道青色彩虹,不敢大意開看。芷仙又問於建怎會發現這洞穴。於建又把上項事情說了。再往丹臺那面一看,只見仙雲籠罩,彩霧靠罪,也看不見李、申二人動靜。問起袁星,知道比先時還要濃厚。袁星恐後洞再要出事,忙著要走。芷仙一時也拿不定主意,只好一人在穴旁把守,且喜響聲越來越低,別無動靜。過了半個時辰,遠遠望見李、申二人回到太元洞前。芷仙急忙招呼二人過來,先說明發現洞穴之事,不及細問靈翠峰如何,便要去尋楊成志和虎兒。英瓊氣忿忿地說道:“這兩個業障!也許死在靈翠峰了,尋他則甚?”芷仙聞言大驚,剛要問時,若蘭道:“我已丟了一件法寶,那邊未了,這邊又有了事,怎麽偏在大師姊回來前一日同時發生?如今先顧不得說閑話,先把這洞封住再說。”說罷,口誦真言,用符咒先將洞穴封住。施法以後,立刻穴上起了一陣煙雲。若蘭大喜道:“這裏不妨事了。聽穴中響聲,定然藏有仙劍之類的法寶不在少數。只可惜我知道遲了,適才飛走那道彩虹,不知是什麽法寶。大師姊和諸同門不在家,連出許多事,真是氣人。我們下去細談吧。”若蘭又盤問於建。於建不敢再為隱瞞,便將二人連日行動可疑及前事說了。三人因於建發現洞穴事出無心,並未怪他,只囑咐以後諸事留意,分別回洞。

芷仙忍不住問虎兒怎麽遭難,真的可曾身死?若蘭道:“我一到丹臺,便看出那仙雲不是偶然發出,定是師祖設下的仙陣,如無人私入陣內,絕不會發動。我又看出靈翠峰已經飛去,自不量力,想從生門入內,看看有無法寶遺存。誰知師祖仙法妙用無窮,如非當初偶聽先恩師說,和師祖在福仙潭鬥法,恩師用身外化身得免於難之事,彼時無意中跟著先恩師學了點,差點我也陷身在內。就這樣還將我一件護身法寶失落陣內,才得脫身。我當時並未深入陣裏,只在生門前觀望,隱約見虎兒伏倒在地上。歸來駕遁光到處尋找,不見楊成志,定然也陷在陣內。虎兒所入恰好生門,或者不至於死。楊成志那廝就難說了。適才聽於建之言,定是他兩個業障垂涎仙草,前去偷盜,咎由自取,不去管他。只是芝仙常在那裏盤桓游息,它又識得仙草所在,如將它也陷入陣內,那才糟呢!虎兒根骨甚好,雖不似夭折之相,但是仙陣厲害,如有不幸,豈不可惜?”正說之間,南姑驚醒轉來,一聽眾人說起經過,痛不欲生,眼淚汪汪跪在三人跟前,請求搭救,並求眾人領她到靈翠峰去。若蘭道:“事已至此,我等道力淺薄,有何法想?現在丹臺附近仙雲籠罩,我等俱不敢上前,你去有什麽用處?除等大師姊她們回山,新入門的秦家姊妹法術精深,或者能夠挽救;否則只有請大師姊趕往東海,向掌教師尊求救了。”南姑聞言,不敢勉強,只急得飲泣吞聲,哽咽不止。英瓊見她可憐,便和若蘭說了,姑且領她到丹臺走走。若蘭因為適才冒險撞入仙陣,又駕遁光遍山尋找芝仙與楊成志蹤跡,運氣時創口受了震動,漸漸覺得傷處又有些脹痛,起初並未十分在意,仍同了南姑再往丹臺。南姑走至丹臺左近,便跪在地上,求師祖長眉真人憐救虎兒一命。枉自呼號了好一會兒,直哭得力竭聲嘶,仙雲毫不減退。若蘭、英瓊也是代她難過,再三勸慰,才將南姑扶起。

剛往回走,英瓊一眼看見若蘭袖口有紫血流出,忙喊:“蘭姊,你看你的手臂又怎麽了?”若蘭也覺著臂上一陣陣刺骨生疼,將袖一看,那傷口重又迸裂,雖不似先前那般奇痛,漸漸有些禁受不住。芝仙又不知去向,無可奈何,只得一同回轉太元洞再作計較。回洞落座不久,又覺傷處一陣奇癢,肉已潰爛,更不能下手抓撓,惟有咬牙忍受。英瓊、芷仙雖沒有身受痛苦,也是心中難受萬分。四人都是愁眉淚眼,好容易挨到第二日。英瓊自若蘭受傷,早就想派神雕去青螺送信,請靈雲先想救治之法。若蘭再三不肯,說守山責任甚重,如無髯仙警告,後洞未辟,還可借崖頂上祖師的仙符封鎖,不畏敵人侵犯。髯仙警告定要應驗,自己又受了重傷,一旦後洞有事,神雕是個有力的幫手,萬萬遣去不得。英瓊只好作罷。且喜當日便是端午,從寅初盼起,直盼到午後,仍未見眾人回來。英瓊只記著破青螺是在午前,有秦家姊姊的彌塵幡,頃刻千裏,不難即回。哪知靈雲等破完青螺,還要轉救鄭八姑,有些耽擱。又疑心靈雲等破完青螺不就回來,或者又往別處去,好生後悔日前不遣神雕送信的失策。又見若蘭渾身火熱,傷處苦痛難忍;南姑關心同氣,不住悲泣。越加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,一會兒在室中寬慰若蘭、南姑,一會兒又跑出洞去向空凝盼。正在望眼將穿,忽見袁星如飛跑來說道:“主人快去,飛雷洞出了事了!”英瓊聞言大驚,不及細問,知道若蘭不宜勞頓,得知警耗必定焦急,只悄悄囑咐芷仙在洞中護衛,自己只說到崖頂上去迎接靈雲。一出太元洞,速往後洞趕去。這時石奇、趙燕兒因見來人厲害,早將若蘭的法寶祭起護著洞門。英瓊原知道陣法生克,便和袁星掐訣行法,穿陣而出。到了外面一看,側面高峰上站定一個道姑和日前對敵逃走的孫淩波與施龍姑三人,正和神雕、石奇、趙燕兒鬥在一起。英瓊更不怠慢,忙將紫郢劍放將出去。袁星見主人上去,也望空一聲長嘯。神雕聽得袁星嘯聲,倏地由劍光影裏一個轉側,疾如投矢般飛下地來。等袁星縱上雕背,二次淩雲又起。袁星手舞兩柄長劍,發出十餘丈寒光,殺將上去。

原來石、趙二人因那日英瓊、若蘭駕雕飛去,又是歆羨,又是佩服,只盼二人得勝回來,好去瞻謁凝碧仙府。及至等了半天,不見動靜。芷仙被英瓊喊回洞去,並不知若蘭受傷之事,回了太元洞,便被英瓊留住陪伴若蘭,所以二人先不知音信。後來見芷仙不再出來,卻換了神雕和袁星把守對面洞口。一雕一猿,互用鳥語獸言對答,有時袁星又進洞去取些腌臘果子出來,與神雕互相對吃,非常有趣。知這神雕既回,李、申二人也必回來,只不知勝負如何,不通獸語,難為問訊。第二日早起,燕兒忍耐不住,心想:“一雕一猿俱是深通靈性,話雖不通,叫它送信示意,總還可以。”便從對崖飛到後洞,對袁星道:“我和石師兄因惦記著李、申二位的勝負,意欲入洞探望,請你回去稟報一聲如何?”袁星便用人言將若蘭受傷之事說了。石奇剛跟蹤過來,聞言大驚,便和燕兒商量要進洞慰問,請袁星前去通稟。袁星知是主人好友,不敢怠慢,立刻遵命回報。及至袁星回來,說是靈雲等未歸,若蘭病體未痊,要緩日才能待客,二人只好作罷。因見袁星佩有兩柄長劍,問它可會劍法。袁星把得劍之事說了。並說只在平時看主人和各位仙姑練習,默記一點,新得此劍尚無傳授,要等齊仙姑回來稟明之後,才能練習。二人將劍取出看了,知是兩口奇珍。又問神雕可通人言,神雕搖了搖頭。袁星道:“我們猿猴猩猩本與人類同種分化,橫骨一化,便通人言。有兩種猩猩,更是生來一教就會。鳥類中除了鸚鵡、八哥尚能學舌外,餘者不脫胎換骨,終難人語。我這位鋼羽大哥,本領道行比我要強百倍,只這一樣還不知得修多少年呢。”神雕聞言,長嘯了兩聲,好似表示受屈的神氣。石、趙二人見雕、猿都這樣精靈,有時問到神雕,便由袁星做通譯,談談說說,頗為有趣。

直到天晚,石、趙二人在飛雷崖前比劍練習了一陣,又叫袁星也練。袁星先說一聲:“二位大仙指教。”便將兩柄長劍舞動起來。劍一離劍匣,便是兩道二十來丈的青白光華,在微月繁星之下舞將起來,越顯得晶瑩耀眼,瘆人毛發,比以前看時大不相同。袁星雖然不能運動劍光飛出手去,舞劍本領竟比石、趙二人還強,喜得石、趙二人連連拍手稱讚不置。袁星一得誇讚,越發起勁,將平時所偷記的峨眉劍法舞成了一團寒光雪影,疾如電閃,在平崖上下翻滾。石、趙二人好生驚奇。正舞到酣處,神雕想是也有些技癢,一聲長嘯,舒展健融,沖霄飛起,睜開兩只火眼金睛,野鷹攫兔般覷定崖上那團寒光,盤空下視,倏地兩翼一收,水鳥啄魚般疾若飛星,穿入劍光叢中。只聽袁星一聲怪嘯過處,一團黑影,兩點金星,早帶了那兩道寒光騰空飛起。那神雕好不促狹,從空飛瀉,用鋼爪從袁星手上奪去那兩柄長劍,兀自在空中盤桓飛舞,也不遠去,不時低飛,離袁星頭上丈許高下,等到袁星縱身欲搶,它又沖霄飛去。直急得袁星在崖上連連頓足怪叫了好一陣,直露出哀求的神氣,才斂翼飛將下來。袁星連忙縱過去,將劍搶到手中,歸入鞘內,才用人言說道:“我想請石、趙二位大仙指點劍法,並非特意賣弄。你不怪你錯投了胎,既沒有長兩手,又不會人言。誰還不知你從白眉禪師聽經學道多年,能抓取人的飛劍?何苦氣不服我則甚?”言還未了,神雕延頸顧盼之間,一聲長鳴,又要飛起。嚇得袁星往石、趙二人身後直躲,滿口告饒才罷。引逗得石、趙二人哈哈大笑不止。袁星雖是畜類,心極向上,自得此劍,愛逾性命,神雕和它玩笑也怕得要死,又和神雕說了一陣好話。神雕延頸瞑目,偏著一個頭,大有不屑神氣。又引逗得石、趙二人一陣大笑。末後神雕叫了幾聲,袁星面帶喜色,對石、趙二人道:“我們鋼羽大哥要帶我到空中去舞劍呢。”說罷,二次拔出雙劍,將身一縱,上了雕背,神雕淩雲便起。石、趙二人仰頭一看,只見那袁星騎在雕背上,舞動兩道劍光,穿雲掣電,上下青冥。舞到疾處,好似千百條青白神龍圍裹著一團黑影,在星光之下亂竄,時而高出雲霄,時而低翔巖谷,光華盤空,騰挪變幻。霎時間風聲四起,草木蕭蕭作響,連那個崖上洪波巨瀑都聽不見響聲。石、趙二人看得興起,也將劍光放出,迎上前去。三人一雕,駕馭著四道青白劍光,滿空飛舞,出沒雲際,約有個把時辰。神雕倏地束緊雙翼,流星飛瀉般直往側崖萬丈洪瀑之中穿了下去。猛聽袁星一聲怪叫過處,神雕微一騰撲,便已翻身上崖。等到石、趙二人收劍趕過來一看,袁星已經下了雕背,正在收劍入匣。再看神雕,仍和剛才一樣,鋼爪抓地,穩如泰山般站在那裏,慢條斯理地剔毛梳翎,黑羽上亮晶晶直泛烏光,金睛四射,顧盼威猛。燕兒見一雕一猿如此神異,好生代英瓊欣幸。石奇心想:“凝碧仙府禽獸已經如此本領,餘人可想。”二人俱都不舍回洞,直玩到午夜做功課時,才回飛雷洞去。

第二日一早,便到崖前仍和袁星說笑玩耍,袁星又回洞去取了許多儲藏桃杏之類出來,大家同吃。石奇問起袁星,知道今日端陽,靈雲等破完青螺便要回來,越發高興。一會兒工夫,便到中午,石、趙二人俱未能斷絕火食,回洞用完了素食,剛剛走出洞來,迎頭遇見袁星說道:“適才鋼羽飛翔空中,去捕生鹿回來腌臘,在姑婆嶺上空看見兩個異派女子和一個道姑駕了劍光,正往我們這裏飛來,半途又遇見一個異派中的道士,便落下去。我問那些人的形象,有一個頗與那日與二位大仙交手的女賊相似,也許這個女賊又約人來此尋釁,二位大仙須要留意。”正說之間,忽聽神雕連聲長嘯,袁星連忙舍了石、趙二人,縱過崖去。就在這一轉顧之間,忽見兩道青黃色的劍光從側面孤峰頂上飛將下來。石、趙二人不敢怠慢,忙將劍光飛出迎敵。擡頭一看,孤峰頂上站定一個道姑和兩個女子。內中一個正是那日逃走的桃花仙子孫淩波,卻未動手,只在一旁高聲喝道:“那兩個業障還不束手投降,隨仙姑們回去,少時便要死無葬身之地了!”言還未了,這邊袁星早騎在神雕背上,舞動雙劍,沖霄而起,殺上前去。孫淩波一見神雕來勢甚急,雕背上坐著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,舞動兩道青白長虹,風馳電掣般飛來,摸不著深淺,不敢怠慢。自己兩柄飛劍俱被敵人破去,便將陰素棠給她的一柄白骨飛叉祭起,化一道青灰光華迎上前去。那道姑識貨,知道神雕來歷,大吃一驚,忙喊:“二位道友去擒那兩個小廝,待我來對付這個孽畜!”說罷,口中念念有詞,先噴出一團輕煙,籠罩著三人全身。由孫淩波與另一女子迎敵石、趙二人,自己準備單獨迎敵袁星。神雕畢竟見多識廣,一見道姑身旁起了一股黑煙,口中連連鳴嘯,倏地撥頭飛下地去。袁星正待上前立功,忽見神雕不戰而退,口中連連叫喚,知它用意。下了雕背,忙跑近石、趙二人面前,說道:“神雕說來的妖人厲害,二位大仙不可輕敵,可將申仙姑法寶祭起護著洞府,我回去請主人去。”說罷,撥頭往洞中便跑。神雕放落袁星,二次仍又飛上前去。石、趙二人本覺迎敵吃力,因為年少氣盛,不肯示怯,其勢又不能棄了洞府逃走,只得將若蘭法寶護住兩邊洞府,以備緩急,奮力與敵人決一勝負。那三個敵人當中,孫淩波首先不願傷害石奇。還有一個正是施龍姑,一則有了孫淩波先入之言,再見燕兒也是一身仙骨,恨不得將這兩個道童生擒回去,與孫淩波各分一個受用,兩不相擾。兩人俱是一般心思,俱都不肯輕下毒手。

那道姑本是為尋峨眉門下報仇而來,誰知一到此地,便見崖下飛起一只火眼金睛的黑雕,認得是白眉和尚座下神禽,不由大吃一驚。以為神雕既然在此,白眉和尚也必定駐錫此間,如果遇上,絕非敵手。當著孫、施二人,又不便知難而退。暗怪自己不該輕信人言,說是峨眉主要人物俱在東海煉寶,只剩幾個初入門的仇人在此,不難手到成功,誰知上了大當。知道神雕厲害靈巧,兩只鋼爪善攫法寶,不畏飛劍;何況雕背上還坐著一個似人非人的東西,手中兩道劍光發出十餘丈青白光華,竟看不出是何家數。不敢怠慢,先將黑青砂放出一團黑煙,將三人身體護住,以免遭那神雕暗算。然後獨自上前迎敵。就在這略一尋思之間,眼看那雕才一照面,便即飛了下去,雕背上似人非人的東西竟是一個猿猴。適才因為飛行太疾,又有劍光圍繞,不曾看清。又見猿猴一下雕背,和那兩個道童匆匆說了兩句,便縱身跳進對崖一個山洞中去了。那猿猴如此靈異,定然又是白眉和尚豢養的靈獸,想是看出來人厲害,入內送信。正猜疑今日之事有些兇多吉少,忽見下面起了一陣彩煙,敵人劍光並未退去,兩邊山崖洞府連那兩個道童俱都失了蹤跡;同時那只神雕重又沖霄飛起,直往劍光叢中撲去。那道姑一面囑咐孫、施二人留神,一面運用全神,將一道青灰的劍光迎敵。那神雕何等靈巧,早看出來人劍光不弱,不能得手,身上仗著白眉禪師用不壞金光護身法煉過全身,敵人劍光傷不了自己,只往劍光叢裏虛張聲勢,撲了一下,便即破空直上,隱入青冥。道姑見神雕飛走,以為它害怕劍光,正暗忖白眉和尚座下神雕有名無實,想要幫助孫、施二人先將敵人劍光破去,再作計較。誰知那神雕並未遠走,忽從雲層裏直撲下來,往三人頭上抓去。那道姑見日影裏彈丸飛墜般落下一點黑影,直往頭頂上罩來,暗罵:“不知死的孽畜!竟敢暗算傷人。”將手一揚,黑青砂化成一團黑煙,往上沖起。神雕見難下手,一個轉側,舍了三人,又往劍光叢中飛去。一任它鷹飛鶻落,上下翻騰,想盡出奇制勝之法,那道姑俱有防備,不能占得絲毫便宜。石奇、燕兒本非來人敵手,僅仗神雕相助,勉強支持個平手。道姑明知敵人用的是隱形陣法,幾番想用黑青砂從敵人劍光起來之處打將下去,俱被孫、施二人攔住。

正在相持不下,忽聽一聲嬌叱,下面巖石上現出一個幼女,手揚處飛上一道紫虹般劍光。施龍姑識得厲害,忙喊:“這丫頭用的是紫郢劍,二位留意。”道姑已將那道青灰色劍光迎上前去,與紫光相遇,只絞得一絞,便覺支持不住,心中大驚。同時神雕飛將下去,又背了袁星舞動兩道青黃色長虹飛將上來。孫淩波知道今日不下毒手絕難取勝,對施龍姑道:“姊姊還不下手,等待何時?”施龍姑此來,原是受孫淩波和道姑的鼓動,目的只想覷便生擒石、趙二人回山,並不想用玄女針傷人。先見石、趙二人用陣法隱去兩邊洞府,易了山谷位置,便知不易得手。及見神雕飛躍,日前在棗花崖相遇的那個使紫郢劍的小女孩子又出來助陣,情知這裏離峨眉派根本之地太近,更不知有多少厲害敵人還未出來。孫淩波只管催促,龍姑只管遲疑不決。那道姑見飛劍光芒銳減,情勢不妙,想要用力收回,哪裏能夠,被英瓊紫郢劍一夾,便成了兩截,餘光青熒,似兩截斷了的火柴飛墜。那紫光更不饒人,破了劍光,便直往道姑頭上飛去。孫淩波見勢不佳,舍了石、趙二人,忙將飛叉迎上前去,想抵擋一陣,好讓道姑行法。誰知又被紫光迎著一絞,化成無數斷光流螢四散。施龍姑先迎敵石、趙二人還不怎樣,及至袁星舞動玉虎劍二次飛了上來,雖不能飛劍出手,可是騎在雕背上來往盤旋,竟不亞於飛劍活躍。那兩道劍光又大又長,舞起來如黃龍離海,長虹貫日,用盡元神,休想克動分毫,本就難於應付。及至孫淩波見道姑危急,分出飛叉前去接應,只剩龍姑一人獨敵這四道劍光,如何能是對手。偏偏孫淩波白骨飛叉迎著紫光便成數截,龍姑心驚微一疏神,便被袁星兩道劍光絞住,指揮不靈。石、趙二人見英瓊帶著一雕一猿連連得勝,又喜又愧。一見龍姑飛劍已被袁星兩道劍光絞住,石奇暗運真元,指揮劍光,直往龍姑身上飛去。那道姑雖然滿身妖術邪法,除了一柄飛劍,用起來大半仗著符咒。起初全神貫註飛劍,不舍得把它失去,難於分心。及至飛劍被敵人破去,又驚又怒。她還不知紫郢劍何等厲害,以為黑青砂滿可以護住三人身體,劍光一挨,便受邪汙墜落。放放心心地一手取一把黑青砂,一手拿著一個泥犁落魂幡,正在念咒施為,英瓊紫郢劍已經絞斷孫淩波白骨飛叉,往三人站立的孤峰飛來。孫淩波飛劍、飛叉全都毀在英瓊劍下,雖然萬分痛惜忿恨,也不敢再用法寶出手。眼看紫光飛來,見那道姑仍若無其事一般,也以為黑青砂可以禦敵破劍,一時疏忽,只一味催促施龍姑快放玄女針。言還未了,英瓊、石奇的飛劍雙雙飛到,英瓊與孫淩波仇人相見,分外眼紅。也是那道姑命不該絕,英瓊將手一指,紫郢劍舍了道姑,直取孫淩波。只聽一聲慘呼,紫光過處,一道白光直從峰頂墜落。那道姑和施龍姑各駕遁光分頭竄開。山峰陰風大作,愁雲慘霧中夾雜畝許方圓一團黑影,鬼聲啾啾,直往下面英瓊立足崖前罩下,同時更有八九道紅光射將下來。那神雕連連叫喚,展開雙翼,將身向前。雕背上袁星也舞動劍光,護著全身迎了上去。英瓊經了幾次大難,已知慎重,自己僅這一口紫郢劍,見敵人連施妖法,無力兼顧,只得舍了敵人,將劍收回,待要護住全身。

就在這一轉眼間,先是一道金光從天而降,接著便是一團五彩雲幢滾入黑氛濃霧之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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